这年头,谁管你是哪个山头的?
有饭吃,有枪拿,有命活——那就是天王老子。“他妈的,这么多全自动家伙,轻机枪一堆,还有60、81、120毫米的迫击炮——这哪是杂牌军?这分明是教导总队的家底!”朝香宫鸠彦王盯着刚送来的战报,捏着纸页,眼神发冷。
“谷寿夫,中岛今朝吾,你们两个跟这支部队交过手,说说,到底是怎么个情况?”他把纸一拍,抬眼问。
“哈依!”两人挺直腰板,齐声应道。
谷寿夫沉吟片刻,声音压得低:“长官,关于教导总队,帝国早有评估,我不啰嗦旧账。我一回师团,立刻派人清点他们之前防守的街区。结论只有一个——城里头,原来那批老底子,基本死光了。能走的,早撤了。现在守着城的,十有八九是拼凑起来的新兵蛋子。”
当师团长的,谁不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?谷寿夫不信表面数据,亲自去翻了战场废墟。
结果摆得清清楚楚:淞沪一役,教导总队和德械师早就被打成了筛子。现在这帮人,全是临时抓来的新兵,补了点装备,勉强凑成番号。战斗力?连杂牌军都比他们强点。
前几日血战,又干掉了不少老兵。剩下的,连枪栓都拉不顺溜,连瞄准都抖。
可奇怪就怪在这儿——这两天,对方的火力,愣是压得他们抬不起头。炮弹跟不要钱似的往下砸,自动武器打得整条街都是火舌。
可德械师的重家伙,早丢在了上海。金陵城里,连个像样的炮阵地都没留下。要是真有这么多重炮,哪还轮得到他们打到现在?
“你的意思是……城里那帮人,根本不是教导总队?”朝香宫猛地一拍桌子,“开什么玩笑!除了他们,谁家能掏出这么多自动枪?这么多迫击炮?你当是天上掉下来的?”
“会不会……是德国人偷偷支援的?”中岛忍不住插嘴。
毕竟,他们和德国佬关系不错,听说以前买过一批军火。留几门炮在城里,也不是没可能。
“放屁!”朝香宫一摆手,语气像淬了冰,“我们跟柏林那边确认过八百遍了!开战之后,连一发子弹都没流入中国!120迫击炮?那是陆军主力装备!你当德国有多大方,白送?做梦!”
他早想过这茬,专门派了情报组去查,结果铁证如山——禁运令早就落地,滴水不漏。
“可情报也说,德械师的重装备全丢在上海了,金陵城里,连根炮管都找不出来。”谷寿夫也皱起眉,这事儿太拧巴。
“情报部门会查明白。”朝香宫猛地站起身,手指狠狠敲在桌面上,“现在我要的,不是推理,是结果!明天天亮之前,我要看到城里的枪声彻底断掉!一个活口都不许留!”
“哈依!”两人异口同声。
“可……长官,”中岛小心开口,“真要这么干,得动用重炮、舰炮、飞机。到时候……平民……”
话没说完,朝香宫冷笑了一声,那笑里没有温度,只有血气。
“平民?”他声音低得像毒蛇吐信,“谁管他们死活?我只要枪声停。不管你们用火烧、用炮炸、用机枪扫,明天太阳升起时,我要听见的,是死寂。”
谷寿夫眼底一亮,像饿狼闻到了肉味。金陵城多少金银、多少古董,他早眼红了。可以前顾忌名声,不敢动手。现在这句话,就是许可证。
中岛今朝吾脸色一白,可他连眉头都没敢皱一下。前途重要,命更重要。死了几个百姓?算什么。要是能捞一笔,退了休,下半辈子都不用愁。
他立刻接话:“哈依!长官,我部已锁定他们最后藏身的位置!现在只需要重炮、舰炮、飞机——立刻压制!”
“行。”朝香宫一挥手,“海军的炮口已经对准坐标,重炮群到位,轰炸机也加满了油。明天凌晨,给我炸平它。”
……
教堂里,原本的大厅早没了圣像,只剩满地呻吟的伤员。
一群女学生被赶去当护工,帮着洗绷带、喂水、换药——没医生,只有几个医护兵拿药当神明拜。
周卫国这野战医院,就是拿命硬撑。
可奇迹的是,伤员没一个因感染死去。药,是好药。
轻伤的,几天就能翻身下地,扛枪再战。
柳青青瘫在墙角,满身血污,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。她没哭过,也没喊过。两天,她亲手送走了多少人?连她自己都记不清。
教堂后头,新堆的土堆,已经上百座。
她以前总哭,躲在角落偷偷抹眼泪。现在,连眼泪都干了。
“梦茹,”她轻声问,“你说……我是不是真的搞错了?”
梦茹没抬头,手上还在拧着绷带,眼泪无声砸在布上:“我不知道。可我见过一个十七岁的兵,临死前,喘着气说……‘长官……我没丢你的人。’”
她顿了顿,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:“那一刻,我觉得……我这辈子,白活了。”
柳青青张了张嘴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突然——
头顶,传来低沉的、如同远古巨兽翻身般的轰鸣。
“飞机!鬼子的轰炸机来了——快躲!”飞机在天上飞,底下这群当兵的连个屁都放不出来。
开战那会儿买的几架破飞机,早被打得渣都不剩。防空炮?德械师勉强剩两门,别的连个响动都没有,能用的全调去守要地了。剩下的,只能眼睁睁看着天上的“铁乌鸦”嗡嗡俯冲,连还手的本钱都没有。
“趴下!都他妈趴下!抬头找死啊!”一个老兵冲着还在傻愣愣瞅天的新兵骂娘。
这些新兵哪懂啥防空?飞机一来,慌得满地乱窜,死得比兔子还快。好在还有几个从老部队带出来的糙汉,知道飞机来了就得钻地洞、贴墙根,活命的命全靠这本能。
周卫国刚跨进教堂大门,热乎话还没来得及跟萧雅说上一句,外头就炸了锅。
“哟,小鬼子连个喘气儿都不给啊?”他咧嘴一笑,压根不慌。
早就在角落里摆了十挺12.7毫米的高平机枪,专门叫防空连操练了俩月。今天,正好拿来试试手。
“你忙你的,别惦记我。”萧雅扯了扯他袖子,声音轻得像风,“等赶走鬼子,我天天陪你。”
这话一落,周卫国心口一烫,伸手把她搂紧,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,转身就走。
出了门,满院子鸡飞狗跳,士兵们像没头苍蝇似的乱窜。
“高大川!高大川!你死哪个茅坑里了?!”周卫国一声吼,震得房梁都抖。
慌什么?飞机而已!
老子手里有枪,还是能打飞机的那种!
小鬼子那破铁壳子,飞得再高也不过是个移动靶,12.7毫米子弹一梭子下去,保证它当场变烟花。
喊声刚落,高大川连滚带爬冲过来:“旅座!”
“慌个卵!快把机枪都给我架稳了!天上那些杂碎,一个都别放跑!”周卫国抬头,眯着眼望天。
要不是没飞行员,他真想拉来几架轰炸机,把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狗日的,一窝端了。
算了,先凑合着打。
防空连的人手忙脚乱,扳机都差点扣错,可高大川吼得像炸雷:“左边三号,对准东北!右边五号,别他妈抖!听我口令——敌机,东北方向,五百米,准备——开火!”
日军那帮飞行员简直狂得没边儿。
三百米?他们干脆压到一百米,贴着房顶飞,翅膀都快扫着屋檐了。
为啥?因为这帮支那人,没飞机,没防空炮,天就是他们的厕所。
之前还知道派护航机,现在?一个屁都不用带,光秃秃的轰炸机就能来来回回遛弯。
长崎小队更是嚣张得离谱,压根没把底下这堆人当人看。
“下降三百米!目标教堂,精确投弹!”
“哈依!”
没人觉得这命令有毛病。整个中国都归他们管,这帮泥腿子,连枪都端不稳,还能翻天?
六架轰炸机慢慢降低高度,机腹舱门一寸寸打开,炸弹卡在轨道上,像饿狼张开了嘴。
地面上,周卫国听得见螺旋桨搅动空气的轰鸣,连机腹上锈掉的铆钉都看得一清二楚。
“这帮狗日的,真以为自己是天皇老子?”他冷笑着,拳头捏得咔咔响。

